分卷阅读27

心里在不满,面上刘蝉还是乖乖地点点头。
  傅芝钟收回手,戴好手套,也不再多留。
  刘蝉被傅芝钟喊了不可相送,他也就只得呆在原地,目送傅芝钟走出门。
  傅芝钟穿着军靴走路,总是会发出一种很沉的声音,尤其是踩在大理石地面上,刘蝉觉得,这声音,像那些话本里的侠士拖剑而行。
  大门由仆从打开后,属于门外的风和叶和光都涌了进来。
  屋外都光有些刺眼,叫刘蝉忍不住眯起了眼睛。
  一并灌入大厅的冷风,把傅芝钟的军袍吹得猎猎作响。几片叶子冲了进门,树叶蜷曲焦黄,被风掷到地上,声音都脆生生的。
  昨夜下了小雨,现在风里都还有湿意,扑面而来时冷得有些渗人。刘蝉紧了紧身上的大衣。
  果真就像是傅芝钟所说,外面冷得不行。
  不过也还好。
  大门开了片刻,等傅芝钟走出大门,门两边的仆从便规矩地合上了,便又合了上。只留下几片树叶洒在门径。
  刘蝉见门关后,又快步走到窗户处。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系带毛呢大衣,是时新的女款,不过肩袖稍微改大了些。刘蝉清瘦的身型架起,衬得他有几分清冷的感觉。
  刘蝉用手指擦擦窗户上的雾气,一块毛玻璃似的窗上被抹出一个圆形的透亮处。
  刘蝉苍白的脸和漆黑的发,在那一小区透亮的圆形上清晰。
  室内是昏暗的,刘蝉的衣和发是暗色的,但是他的眼睛却和外面的太阳一样亮。
  刘蝉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傅芝钟挺拔的背影,尽管有很多副官与安保围绕,然而刘蝉依旧可以一眼就瞧见傅芝钟。
  一直看到傅芝钟和随同的副官安保一群人走向苑外,再也看不到人了,他才从窗边走开。
  大厅里几个丫鬟都低眉垂眼着打扫卫生。除非刘蝉吩咐,她们从不主动与刘蝉搭话,只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。
  毕竟傅芝钟的南北两苑与其它地方不同。
  其它地方招的丫鬟仆从,是要嘴甜,要贴心机灵。而南北两苑的丫鬟仆役不需要嘴巴,只需要耳朵和手,耳朵是拿来听从安排的,手是用来做事和拿木仓的。
  刘蝉也不去烦她们什么。
  除非是必要的吩咐,他不会与两苑的丫鬟仆从多言。
  刘蝉原先在傅府时,一天到晚做的事情就是看书、翻账本、和秋狸聊天、蹂躏刘菊方还有等那些西洋老师来教课,而到了两苑,刘蝉也只有散散步、读读书、欣赏欣赏傅芝钟的宝贝树树花花们。
  傅芝钟的书房里专门给他设了个小台与软塌,他知道刘蝉喜躺不喜坐。
  ——因为刘蝉总觉得自己坐久了,臀的形状就不好了。
  刘蝉轻车熟路地摸到傅芝钟的书房。
  他推门,入目的照旧是横挂在最顶上、装裱得精美的书法大作。
  这书法作品也不是傅芝钟写的,是傅芝钟的祖父写给他的。内容和王权霸道都不相关,只有“天道酬勤”四个字罢了。
  字也并不龙飞凤舞,而是方正端庄。
  看得出来,傅芝钟的祖父是想自己的孙儿,能够像他的父亲,像他的祖父一样,做一个兢兢业业的朝廷官员。
  只可惜王朝早就覆灭了。
  刘蝉拿着手里的书,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。
  他随手拿了本傅芝钟书架最底层的志怪小说——那是傅芝钟早年看过,并且不打算再读的一类书。这些夸张、充满市井气息的闲,出现在傅芝钟满是名贵藏房里,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。
  不过刘蝉却知晓这些志怪小说。
  当时是刘蝉头一次到北苑,傅芝钟与他解释说,自己年少时,曾好奇精怪之物,如痴如醉,甚是想做降妖除魔、匡扶正义的道士。故对此类志怪小说尤为感兴趣,便就阅了许多。
  刘蝉也不笑傅芝钟曾经想做道士,他又凑近问他,“那傅爷怎的就不看了?”
  傅芝钟有些无奈,又有点尴尬。
  他顿了顿,“后被家中长辈发现,锁了一柜的书,被顶水碗罚跪,责令不许再看。”
  这样的回答叫刘蝉觉得新奇极了。
  傅芝钟看着刘蝉从泥泞里脱身、成长,看着刘蝉在自己的掌心里含苞待放。
  但刘蝉在遇到傅芝钟,已经是傅芝钟身居高位的时候。
  刘蝉不甚清楚傅芝钟的以前,他确实是没想过傅芝钟在年少,也有被长辈训斥的时候——他还曾经想做过道士哩!
  “不过后来,也就这一柜书完好。”傅芝钟说,他低下头,看着自己怀里的刘蝉,神情里有一种柔和,“所以便也就保留下来,徒增一个念想罢了。”
  刘蝉趴在榻上,脚翘起,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脚后跟踢打自己的臀部。
  他身子柔韧性好,做这种动作简直小菜一碟。
  傅芝钟是一个极其认真的人,从他年少还在志怪小说旁边批下那些“此处不符合前面……”、“此处有失真实!”、“哀,满篇胡言乱语,不见头尾,唬人罢了!”……
  在这些志怪小说里面找真实,刘蝉一边津津有味地看书上的评语,一边想,傅爷少年时,也是个真性情的儿郎啊。
  刘蝉想着,便兀自一人笑了起来。
  也不知当年想做那个——被家里人期望做前朝奴才,自己想当江湖道士的傅芝钟,怎么就成了南国的傅爷。
  当真是命运弄人。


第14章 北苑(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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